那年大雪，真的下了一场大雪

✤作者｜梅墅堆琼    ✤主播｜春雨

✤摄影：野蔷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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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到了大雪节令，通常是没有雪的，但我却总在这一刻想起白居易的《夜雪》：

已讶衾枕冷，复见窗户明。

夜深知雪重，时闻折竹声。

这是因为某一年的大雪节气，真的下了一场雪。

那一年，我十九岁，刚刚走上讲台，在山村小学任教。

宿舍在二楼，推窗可见翠绿，稍一探身，就能触摸到翠绿的竹枝。暮色中，竹枝轻摇，虫鸣自竹林起，时高时低，忽远忽近，穿透绿窗纱，稀稀疏疏地撒落在书桌上。

姐姐为我挑选了淡绿底色、翠绿竹叶的印花布作为窗帘，窗里窗外，绿意流淌。

过了些日子，渐渐适应了教学生活，人也安定了下来，每天傍晚，端张小椅子，坐在走廊上，开始重读《成语词典》与《红楼梦》。

那日读到贾母领刘姥姥逛大观园，逛到潇湘馆的时候，看到潇湘馆的绿色窗纱旧了，就说，这个院子里又没有个桃杏树，这竹子已经是绿色的，再拿这绿纱糊上反而不配。于是，让王熙凤用银红色的“软烟罗”来给林黛玉糊窗子。

我想了想，翠绿的竹子，配上彩霞般的银红色窗纱，确实是雅致又清新，便去镇上裁了新的粉色窗帘挂上，心中自是欢喜。

忽而已是冬天，天冷了，风也冷了，空气里隐隐透着一抹雪意。

到了大雪节气，先是布云，再是起风，继而雪石子落下，扑扑簌簌，绵延不绝。

雪开始下了，我和姐姐站在走廊上，看雪落满菜园，落满梅树，落满竹林，落满教室的红瓦顶，落满田野山坡，白茫茫的世界里，似乎四时光阴都会落下。

整个山村校园沉静内敛，听不到一点声音，唯有雪花时轻时软的簌簌之音。

天暗了下来，黑夜沉睡在白雪里。

姐姐铺好了被子，我们轻轻合上眼睛，但谁也没睡着，因为都读过《四时幽赏录》中“山窗听雪敲竹”的描写：

“飞雪有声，惟在竹间最雅。山窗寒夜，时听雪洒竹林，淅沥萧萧，连翩瑟瑟，声韵悠然，逸我清听。”

不知过了多久，才在细微的沙沙沙声中沉沉睡去。

半夜醒来，万籁俱寂，只听得雪花依旧簌簌地不断往下落。一阵风吹过，雪从竹叶间坠下，轰然有声，再而后是扑扑簌簌的声响。

忽而“咯吱”一声，那是竹子被雪压断了。我一边默念着“夜深知雪重，时闻折竹声”，一边为折了的竹子感到惋惜。

翌日清晨打开窗户，竹林里，青白相间，青而苍绿，白而微明，让人怜爱又敬重。

我的确喜欢竹，但又说不出为什么。

也许我在期待，在今年的大雪节气里，能再遇上一场雪，能在竹林里再听一夜雪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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